Tuesday, September 27, 2011

La Solitude

 「每個人都在說,卻沒有人在聽。」《孤獨六講》
"Everybody is talking, but nobody is listening."
《Tout le monde parle, mais personne n'écoute.》


        Bonjour Solitude.

        有人說,在擠滿人群的地方才更感覺自己的孤獨。或許恰是我之所以酷愛寧靜的山邊海邊河濱橋上的主要原因;至少孤獨在那裡,完整、寧靜、療癒。比較下摩肩接踵的孤獨只是搔起心底的惶然不安,看天地無語。

        深夜google「動物性感傷」。偶然尋到這些多年前曾看過的熟悉字句,出自蔣勳的《孤獨六講》。返回房間翻出書架上仍簇新的書本,急切的查找「語言孤獨」。

        孤獨啊……。

        「有時候,你其實不是想問什麼,而是要
           打破一種孤獨感或是冷漠。」

        動物性感傷,我習慣稱之為「淡淡的惆悵」。不見得是要在做愛或性高潮之後,事實上生活中有太多絢爛後的短暫空虛時刻。與朋友的暢談、熱鬧不已的同學會,甚至是一場耗費心血的表演,讓人在萬籟俱寂的深夜感到空虛寂寞,感傷。那樣的全然死寂令人不由得慌張起來,雖然知道都會過去,知道忍一忍就好了。而內心深處也知道,沒有孤獨是不行的,否則將窒息而死。

        因為,怎麼能少了與自己對話的時刻?

        孤獨的開頭總是難受,所以問了其實不想問的問題,只是想打破一種孤獨感──或是冷漠(或者稱之為尷尬,但理性上竊以為是不必要的)。然而在孤獨像夜晚般溫暖的罩上後,卻太容易令人沉溺其中;終於在說也在聽,終於成為完全。不斷噴射揮發的心緒終於沉寂,終於溫柔的羞怯的開放了一點,向著自己。所以Wales 灘上的那隻身的旅人,又低頭看著自己的腳步在想些什麼?我也曾是孤獨的旅人,難受也自由。


孤獨之二/堅強

        「當我跟你說我不夠堅強時,就正顯示出我的不堅強了;如果我很堅強,我只要把自己不堅強的脆弱感覺嚥下就好。」

        關於堅強不堅強與話語間的關係,總是令我想起 Maupassant(莫泊桑,他在我心裡就叫 Maupassant,即使這個羅馬字令讀者不悅也沒有關係)。並不是說我讀到 Maupassant 的作品對這個議題有任何闡釋,而是我總想起關於法國作家與俄國作家的對比。講義上一溜溜的文字高聲叫喊自己的主張:法國文學總是帶著冷眼看著世界的悲慘與荒謬,即使洞悉人生的悲劇,也是帶著一抹冷笑描摹。俄國文學相對較為樂觀,即使是看見世界的悲慘,也在最後給了讀者一點希望。而我總想起 Maupassant 的《 Les Bijoux》,那無可奈何耗費人生在一個粗心的玩笑上,卻再也無法挽回什麼的,靜默。而執筆的作者彷彿露出一抹不帶任何感情的冷笑,C'est la vie.

        Oui, c'est la vie.

        記得在某處看過,享受人生的美好卻用"C'est la vie"是種誤用,我倒覺得大家戲謔的說「這就是人參啊」的態度可能更加接近。或許在地鐵無限期誤點、火車無理取鬧的說很抱歉只開到本站為止之外,如蚌殼忍耐著包覆沙粒的接受這個世界,才是最真實最冷然又最豁達的 c'est la vie 吧。畢竟我從不相信有誰可以對人生真正豁達。


        孤獨/Soliloquy 之三

        Friedrich Wilhelm Nietzsche.

        我知道相信尼采是痛苦的,但我無法控制的選擇痛苦。清醒的痛苦。如果你知道有件事是對的,是真的,但也知道相信這個事實將讓你痛苦,你信不信?我信,因為我別無他法。眼看有其他幸福或和樂融融的溫暖,我卻知道自己無緣享有。原因無他,不是我坐懷不亂,不是我能抗拒誘惑(事實上也不算是誘惑),而是我沒辦法不相信真實。Nietzsche的存在彷彿蚌殼裡的砂礫,提醒我這清醒痛苦的存在;而儘管戒慎恐懼,仍只能看著自己一步一步走上尼采的後塵──很可能不會有他的成就,而只有他的後塵。

        不是發瘋,而是毀滅。光明致死。

        「尼采卻走了一條和歌德相反的路。24 歲時,尼采已經是巴塞爾大學語文學正教授,他的同事都是五六十歲的老學者,他極度嚴格、冷靜,目光完全投向歷史。27 歲時寫《悲劇的誕生》,對當代的熱愛和藝術的激情開始點燃。30 歲時毅然辭去語文學教授之職,投向新的未來。而 30 歲,正是歌德任樞密大臣,康德、席勒任教授的年紀。36 歲時,尼采成了非道德主義者、懷疑論者、詩人、音樂家,比他年輕時代更年輕,完全成為彼岸的、未來者的同伴。他風馳電掣般從所有人、所有現象旁掠過,他在不間斷的自我消耗中焚毀自己,他的路就是一簇火焰。」

        雖然不願意,但我覺得自己的靈魂底端有叛逆的基因。小時候我很乖很靜,大人很喜歡,我愛看書,半夜不哭不起來喝奶,小學一年級就可以窩在房裡摺一早上的紙盒子,很快的寫完功課,self-disciplined. 然而現在卻開始選險路走,無論是關於智識、哲學、靈魂,或者人生。這麼說不代表我會寫出《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而是覺得我會毀滅。毀滅啊。孤獨的毀滅。沒有人會願意一起燒死在光明裡,n'est-ce pas ?

        深夜這麼想的自己感到全然的孤獨。談不上害怕,只是孤獨。太習慣與這樣殘酷的真實對話,反而出奇冷靜。

        喀答。

        方才在《孤獨六講》中找到遺失多年、一直以為隨著歸還圖書館書籍「送出」的《夜巡者》書籤。我沒讀過維基揚年科的《夜巡者》,不過單憑這三個字,正好配著逡巡夜裡的孤獨吧。



        「我試圖用各種語言與人溝通,但我也同時知道,語言的終極只是更大的孤獨。」
        "I try to communicate with people with various words/languages, yet meanwhile I know that the ultimacy of language is greater solitude.
        《J'essaye de communiquer par la langue, mais en même temps je sais aussi que l'extrême de la langue est la solitude même plus gran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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