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March 5, 2014

A Tree of Blossoms


  一樹的花,落英繽紛。

  那天,僅在窗內瞄見細細雨絲,便立刻決定棄車散步。早春的氣息令人嚮往,即使是上班途中也令人神清氣爽。今年的冬天過暖了,人們如是說,然而對我這般旅人而言,沒有過暖,沒有去年、往年,也沒有明年。這匆匆的春即是我在低地僅有的春了,華美又復靜謐。新生的春擾動著無法言說的心緒,悄悄的,卻又喧嚷。

  在平靜日子的沉默縫隙裡看了一部劇,竟神經迷走時空錯亂,一部分的自己是尋常觀眾,放任心緒隨劇情起伏如雲霄飛車;然體內有另一靈魂帶著舊有的文學批評習氣竭力試圖找出那個可供"identify with"的角色。事實上無論是古典悲劇、莎翁名劇,甚或是流行偶像劇或八卦劇,大多能讓觀看之人尋得一處安坐,在想像中走入某個角色的身形,在腦神經與視神經之間歷險。自己自然也不例外,只是這部當屬大眾文化的劇或許過於超現實,以至於令人無法安坐,至少自己就看得如坐針氈。

  昨夜疲憊的關上電腦,思及「魅力」一詞。女主角在劇中魅力四射,鋒芒畢露,煌煌不可逼視,簡直攝人心神。的確,攝人心神,而非懾人心神。魅力一詞中作為修飾語的「魅」既是詞中精義,卻又如鬼字偏旁,帶著一種歪邪而過於強大的力量,使遭到網羅之人徒勞掙扎。明知陷阱,卻如奧德賽一般著迷沉醉於曼妙歌聲之中。或許她的脆弱她的寂寞她的無助曾經開啟某些間隙允許觀眾稍作窺探,然而在散發出強烈而魅惑的氣場之際,又光亮得逼使觀眾退後。是故作為手裡攥著陰性性別標籤的自己,只是靜靜立著,竟也只能受其魅惑,那裡沒有契合的identity。

  正因自己過的是平靜日子,男角無聲流淌的生活反而牽引著迷失的自己,如潮水般襲來靜默光滑的完美日子。那樣平靜,那樣未經世事。他其實是膽怯的,如同孩子伸出一根手指試探水溫,燙了兩次便不願再伸手。或許過去的我能成功identify這個男角,這般緊揣著日子在懷裡不肯鬆手,卻又情不自禁墜入無法抑制的情感之中,讓自己一下、一下的磨著磨著,那樣忽視寶貴時間的磨,那樣緩慢又迅速;若亦有凍結時間之超能,或許也會暫時拉住時間,在漫長的折磨中享受一點甜吧?那樣手忙腳亂、捉襟見肘的企圖撈回水似的情感。徒勞。

  如今卻再不能了。就如同劇的後半,他恍然驚悟流逝的時間再經不起這樣的心磨/心魔了,失去的時間再也不許任何躊躇,任何膽怯,任何關上心扉的妄想;對他而言,能凍結的時間,在他的時間概念中,更是瞬間中的瞬間,只能是一個吻的片刻。多麼蒙昧,這樣遲來的領悟。

  再不能了。無論從前曾經如何蒙昧如斯,一旦悟了,便再也無法回頭了。是故雖能體會,卻逐漸無法理解過去亦曾那樣輾壓時間轉磨的原因了,即使看見自己過去的影子,卻也感到不耐:醒醒吧。我說。或許看似失去了平靜,然長久以來遭到棄置的靈魂,或者心,一如霍爾所有,總算能撿拾回來了。

  這一樹開滿的花,如同自己盈滿心中的思緒,千片萬片,終究飄過漫長的冬日,兀立於斯,看他人走過同樣的路。那是不易的,他終究不明白,也不必明白,心之所向亦向著自己,何其有幸。

  結局中紅毯上的深吻仍然華美如初春肆無忌憚的各種綻放,一樹的,一片的,或是均勻灑下的明亮天光,令人無所遁逃,只得沉醉在這個魅惑的夢裡。

  幸好這個找不著一席之地得以identify的自己至少學會了祝福,祝福這個世界,也祝福自己。何其有幸,可能要走得遠些,方遇見那屬於自己的閃動片刻。

  二零一四年春,於萊登。

Sunday, December 22, 2013

Two hours of glow

  心情些許低落的傍晚,一些不願言說的原因。和台灣時間的妹妹道了再見,想到原本期待的晚上行程,不免有些煩悶。剛吃過洋芋片,過於齊整潔淨的日子久了,竟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更自暴自棄的事。樸素的烤了這星期剛買,較為昂貴的雜糧麵包,沒抹醬,三小片,細細地咀嚼穀物的味道。在品嘗滋味的同時,吃兩片就覺得飽了。看來平日暴食的酒神文化泰半肇因於囫圇吞棗,這是可以確定的。

  清冷如我向來是以漠然裹覆內在的一切,依循著滴滴答答的時刻不得不似的向前走著。約了時間的,向來嚴苛的自我早已不似過去,然而卻彷彿淡淡的,堅定的指向時光階梯的另一端,說,走。此刻的我已能在服飾替換中尋找一些樂趣,甚至往自己臉上項上塗塗抹抹,給自己一些起碼的愉悅。帶著些微感冒症狀,與同伴冒著隆冬的寒風步行三分鐘,以異教徒之姿參與一場宗教盛會。

  然而音樂總是音樂,曾經反覆誦讀的 William Blake,伯利恆、牧羊人及羊群的意象,甚至是曾確實引發頭疼的拉丁文,那些年少時代的浮光掠影在教堂暖黃的穹頂及略顯單薄的暖氣裡緩緩湧動,氤氳著隱隱的光芒,彼時的不快漸次化為蒸氣般的詩歌聲中的凝結水珠,消融在過往回憶之中。

  唱詩班開頭立於教堂後方,在氣勢磅礡的一曲後魚貫走向台前。一向帶著溫暖笑容的荷蘭老師特意轉頭向我們微笑。曲終人散之際,幾句寒暄閒聊,一張智慧型手機拍下的照片,一個熱情的邀約。我帶著軟化的情緒及益發猖狂的鼻炎回到自己的世界,不顧自己棋盤格似的過了兩星期的規則日子,給自己斟了一高腳杯的紅酒。沉浸在柴火聲的微醺之中,必得像自己訴說,說一說那些不平的憤懣的需要撫觸的情緒,記一記給自己舒緩機會之必要。

  就當是偶爾的 off track 吧。

Monday, November 26, 2012

Voyageuse



       又開始落雨。漂啊漂的,總漂不出雨幕的籠罩去。十一月底遲來的寒意令人怔忡,彷彿心底曾天真預期過永遠的秋天。我記得拍攝這幀寧靜照片之際心裡壓抑著的掙扎與失落,記得那沉重又揮之不去的不平之鳴。終究是過去了,雖說在人生的漂流中總是持續卸下而又負起。心總是有重量。

  不知他人如何在文字的繾綣或繾綣的文字中超脫無病呻吟的陰霾,然而一如歌德或但丁或普魯斯特或任何其他長篇巨著,總不是一面擔憂著他人之不屑而作。而我,天地間這一片薄薄小小的葉,也不過圖了短短的期中考前的一晚上,打算輕輕緩緩地在冷雨的掩護下細說。

  細說我如何如何,如何似過往的文豪或凡人浮沉於滿懷思念之中。

  我或不能細述你的外貌,如此便失了那最細緻也最精妙的你的縮影。我總是相信在人生的旅途中我們不斷遇見分離,愛上又復放下。倘若在原初時便知道即將陷落,為何總是不及拯救自己?每每在閃著微芒的幽暗網路之間無語,向著廣袤的荒原吶喊,向著自己。或許是因為有太多太多回憶的片段,綿長的,短促的,深刻的,幽微的,使得這份思念自外於青澀的過往,一如蟄伏在體內的疾疫,彼時受到壓抑,此時卻無預警爆發;即使暫時停歇,也惴惴不安。你或許不懂,你或許知道,有時我甚至懷疑你其實知道了,雖然有那麼一兩次幾乎摔下懸崖,卻仍隻手攀住了崖邊。以你的迷糊,你或許不懂;以你的敏銳,你或許知道。有如Odysseus般在無花果樹下晃呀盪的,意志軟弱如我不是沒想過放手算了──反正,你或許知道。我能夠失去什麼呢?面對你牽起的嘴角,慷慨的體貼,溫暖的雙手,我能失去什麼呢?可能也就是這一切吧。我幾乎聽出自己微弱應答中的無助與無奈,幾乎聽出自己的猶疑。我能否放棄?對於你,對於希望若游絲卻又在無盡的渺茫中有那麼一點游絲的,你。

  多想放棄,對於你。作為情人之不能的掙扎與折磨幾乎要逼使我也放棄作為朋友一路走來的幸福。我知道自己不捨,一如以往,然而卻再不能如當年一般純真,說自己不能忘。現實之所以殘酷或因自己亦在其中,甚至一手促成。我究竟是不能忘,抑或不想忘,又或者不捨的不是你,不是只有你,還有你的溫柔。

  憶起過往的流金歲月,憶起自己為之瘋狂著迷的溫柔,那種冷冽螫人之中閃現的難得溫存,令人無法自拔。你的誠實、你的率直,以及在此之中,你的溫柔,相似卻不同於以往,無法說冷峻,卻是若即若離,使人癲狂。

  在這多雨的城市,低溫的夜晚,沉浸在多年來習慣的寒意裡,想起他們,想著你。你來自陽光灑落如雨的彼方,而我披淋著一整個盆地的冷雨,兀立於幽黯之中,看你。遇雨,欲語,不能語。但願漂流者如我,能尋得一處暖洋洋的所在,或許只是日光點點的綠草地,或許是在午夜夢迴之際,你的一次擁抱,慷慨一如那個夜晚。

  Ou un baiser, peut-être ? ah mais how greedy I am.

Sunday, July 29, 2012

Pékin: une ville ancienne et moderne


在這裡,他們仍會微笑著說「扎西德勒」嗎?

        再度離開島嶼。背負著眾人的好奇與疑問,我們乘著五個小時(或其實是一天)的時間,飛抵這座古老又復現代(如他們所願)的城市,北京。

        說是「飛抵」一點也不為過。護照上,城市依時序排成佇列,北京尚在柏斯、曼徹斯特、倫敦及巴黎之後。或是里昂或是巴塞隆納或是里斯本。那麼遙遠。

        飛抵,空降北京,馱著太多人以為存在的文化重量。

        我們以為其古老是城市之所以光耀,然而城市居民似乎不作此想;旅人的想像總是華美而不切實際。一如不斷被複誦的現代以及又寬又平的快速道路,或許才是城市居民所冀望的未來。又或者,他們面上的其實是種淡漠,在兇惡的生存叢林中掙扎負傷後結痂的冷然。


  既然打從開始便知道其為「城市」,又有什麼好失落的?即使城市的中心環擁著巍峨的古代宮殿,即使近郊的小丘上亭台水榭湖泊楊柳石橋斑駁向無邊無際難得的清新鋪展開來,城市居民仍要過現代生活──那是作為旅人過客不能以任何理由剝奪的權利。城市的冷漠與傲慢一如曾駐足過的國際大城──倫敦、巴黎──緊抿著唇睨視來來去去、仰頭張望的眾生。


  知道了,也許。不該期待太多古舊的胡同,一眼望去盡是機車汽車,在灰塵僕僕的空氣中沉默不語;轉個彎便是綠葉蔥籠、遊人如織的觀光小街。古代宮殿的樑柱還散發著鮮豔簇新的油漆味,或許是保存的必要手段,我們不知道,掩去了朽蝕的木頭纖維卻掩不去陣陣悵然。


  而在遊客旅人的目光之外,城市仍自顧自的忙碌著。每個城市都有其靈魂,雖然最大的共通點是一種事不關己的忙亂:早晨街邊的雞蛋灌餅(脆弱的腸胃禁不起這樣的盛情)、以粗吸管吸食的粥糜(方便但燙口),校園裡熱騰騰沒濾過渣的現磨豆漿,串烤小攤老闆夫婦的熱情與客氣、火鍋店(驚人的)良好的服務態度、郵局人員愛理不理、售票人員從窗口甩出證件票券的「霸氣」、老是被架拐子跨馬步的乘客氣得吹鬍子瞪眼睛的地鐵,連續十九個晚上回到菸味瀰漫的房間,關不攏的淋浴間玻璃門,以及,龐雜紛紜卻又不能再更簡單的各家之言,如同城市滿天的塵埃及懸浮微粒,在極度不適應並持續了半個月的嗆咳之中,在每天頭髮沾枕前,悄悄沉積下來,悄悄發酵,又趨於平靜。


  而那沉重的文化?城市的現代以及文明標語已然吞噬了對古老文化的想像,在淡淡的雨中咀嚼著亙古的默然;空降於斯,不會說自己與這些所謂文化毫無關聯,但在熟悉的背後,陌生感鋪天蓋地洶湧而至,因而再次確信,即使是在文化上或情感上,所謂「血脈」早已薄弱得令人不得不時時刻刻感受到自己「外國人」的身分了。


  別急著憤怒反駁,其中也是有悵然的。只不過就如同城市一去不回頭的現代化一般,一切就如同煙雨中的歷史,望不見來時路了。

Sunday, February 19, 2012

Taichung, just before the winter vacation ends -- 17, 18 février 2012

彩虹村 ‧ 台中
  
        突如其來的台中行,與這個陰冷的城市相距兩小時。他們稱之為「青春」,我卻先想起尼采。

        那個越活越年輕,最後焚身於光明之中的哲人。

        而我畢竟不是哲人,暫時沒有光明致死的危險。兩小時的車程,窗外飛逝的景色無聲的喚醒旅行的記憶。彷彿好久好久了,旅行這件事。他們說那座他們熱愛的城市灑滿陽光,習於沉浸於雨中的我對陽光的渴求卻小於我逃離這座城市的欲望──我應稱之為故鄉,台北啊,總催起我出走的衝動。或許我實在該感謝他們為這股衝動點燃一簇星火,燒去一點點屬於這盆地的,或我的憂鬱。

        天氣很冷,島上的寒流籠罩。在雅晴的身後靜靜看著呼嘯而過的高樓、平房、稀落的車輛。稀落或許是盆地人的視角扭曲之故,但總之,稀落的車輛是由衷的讚美。牆垣上的彩虹可能也因冷冽空氣中的一抹淡金色陽光而更加耀眼。停留小村的時間不久,印象最深刻的卻是那位令人尊敬的長者──彩虹爺爺;微薄的零錢只是為腳下的繽紛表達一點謝意,但他特意開門出來遞上圖畫時的溫厚微笑卻令人震動。坐在機車後座又不識路途的我,對好友忍受的寒風感受不那麼強,卻在緩慢流動的時間裡隱約覺察到自己跋涉了大半個城市,對習於沐於陽光中的朋友們想必更為辛苦吧?

        大名鼎鼎的逢甲夜市。很高興在盆地裡一成不變的喧鬧與了無新意並沒有蔓延到這裡,總算稍稍挽救了我對「夜市」的失望之情。買了檸檬派之後,將冬衣全留在台北的愛淳總算屈服,在無雨的夜晚穿著雨衣回到雅晴家。跟 Doby 去散步則是另一趟瘋狂的旅程,但驚詫之餘卻覺得他相當可愛;雖然力氣驚人(果然寵物都會跟主人相像……?又或是互為因果關係?),不過看得出他只是好想出去玩(跟我一樣吧)。我得說,不亂叫的狗我都再加50分。喜歡他聽見人聲鑽出狗屋的樣子以及在草地上活力充沛的衝刺,跟他一起奔跑的速度感與刺激竟令我聯想到打躲避球的興奮。

        回到雅晴的房間,吃完生平第一次的鹹水雞之後開始為睡覺做準備。我並不習慣在他人面前穿著睡衣,不過我有從善如流的優點。換了眼鏡之後,輕微的暈眩令我放鬆。坐在床邊聽他們對話,只想著難怪雅晴不想在台北多待;其他的不敢說,但悠閒的美好我很能體會。

        隔天天氣晴,眼角餘光瞄到雅晴模糊的身影以超凡的彈性跳起按掉手機的超級瑪利鬧鐘音樂──然後迅速鑽回被窩。昨天是這樣展開的。三人都醒了。

        跟雅晴的爸爸媽媽及弟弟道別之後,在晨光中前往公益路上的 mezamashi 咖啡館。食物相當精緻可口,很難得的同時很健康。空間明亮舒適,二樓那小小的閱讀角落令我著迷。我想我會想念極富嚼勁的圓球麵包,以及那個乾淨美好的早晨,以及這趟以出差、回娘家、英國旅行的心情為起點,以兩張罰單、三張錯愕臉孔作結的小小旅程,他是2012寒假的一個明亮渾圓的句號。

        謝謝雅晴、愛淳,雅晴和氣熱情的爸爸媽媽、奶奶和弟弟。

        The trip is perfect and the city is beautiful because YOU are there. (sorry for the tickets, though.)

Friday, February 3, 2012

《Seediq Bale 賽德克‧巴萊》


        雖說今日排定的行程就是無所事事,內心隱約的不安還是讓我選擇關掉了寶石方塊。其實我每次要按下任何發佈文章的按鍵時都感到一股不情願的痛苦,因為這總是代表了至少一小時、時常兩小時甚或三小時的時光又要匆匆流去。不過一直掛著這麼沉重的電影在心頭也不是辦法,所以。

        《Seediq Bale 賽德克‧巴萊》。

        沉澱了一星期,又斷斷續續在電影版翻閱好些評論、文章,以及戰文,始終無法為自己的看法定調。對於電影,我是個不折不扣的行外人;對於歷史,我的看法大概也沒什麼參考價值。或許有人會覺得我的政治(不只是 politics,而是包括性別及階級政治等)觀點一向十足強烈,不過其實,這幾天裡幾次談天及自我反省,以及剛剛讀了些文章後,讓我深刻體認到自己在本質上,總還是個沉靜的人。

        對於電影板上能戰到面紅耳赤,以「符碼」或之類只有在論文中出現的語彙包裝,指控魏德聖導演操弄國族主義、甚至民粹以行銷電影,我感到十足驚訝。無論我們要如何定位這部電影,不可否認的,它也就是部電影,值得一群人如此憤恨的指責導演的陰梟嗎?這樣的文章總是情緒飽滿而煽惑,不過就如同甫看完《太陽旗》(《賽德克‧巴萊》上集)後,自己對殖民者的深刻厭惡總也很快的如潮水般褪去。我不認識魏德聖導演,也覺得《賽德克‧巴萊》未竟全功,無意對行銷之類等自己毫無興趣的議題多有評論。然而回歸電影本身,我覺得值得一看,雖然我不會啟動民族/國族主義、慷慨激昂的說身為臺灣人就「應該」一看;如果臺灣人應該看,絕不是因為要支持國片,而是需要對自己的歷史多一點關心。

        首先,由於事先聽聞電影的「血腥」,因而懷著戒心前去。也許是本人個性「沉靜」之故,對於大篇幅的寫實出草畫面,只能說幾乎毫無感覺,認為將其評為「血腥」未免誇大其詞,返家後仍睡得香甜……不若同行友人青著臉回家。若要說缺點,個人淺見覺得《彩虹橋》(下集)問題較多,打鬥或殺戮場面略嫌冗長,導演又執著於給每個角色一個交代,敘事結構過於鬆散,因而力道不夠集中。結尾的日本司令一開始表現出輕敵大意的愚蠢態度也還罷了,末了居然感嘆賽德克人不願投降集體自縊是「失落的武士道精神」,未免有些生硬。

        我一直相信《賽德克‧巴萊》電影本身以外的影響,才是最值得觀察的。看完電影,再看看案頭讀了一半的《亞細亞的孤兒》,不禁苦笑。對於寒假這樣散慢的時光而言,不免過於沉重。在殖民者們來來去去之後,人們究竟學到了什麼?對於不同族裔的歧視,竟然未曾拋開。《太陽旗》中日本殖民者對賽德克族的輕蔑不屑、對種族及血統的根本歧視,著實怵目驚心;走出電影院時想著,我們會不會,仍在以一種更隱晦的方式,重覆著相類的暴虐?在反覆自問之後,得到的竟只是無語。或許,或許。《賽德克‧巴萊》之所以珍貴,在於只要多喚起一人關心種族間真正的和諧、對其他文化的尊重以及對島嶼歷史的注意,它便值得了。

        至於受到廣泛討論的花岡一郎、二郎矛盾的認同問題,今日心情不宜討論,恕在下任性。我想受國編版教育的臺灣人(包括敝人)都可以好好思考──說來悲涼,不過直至今日,認同問題似乎仍然深深困擾著臺灣人。

        還要是向魏德聖導演致敬;不為別的,為他的「明知不會賺而拍之」。
     

Monday, January 16, 2012

La Belgique: 小國寡民


        比利時,一個從沒想過要去的國家。

        有時候覺得臺灣人很莫名其妙,明明自己國家那麼小,卻還喜歡笑別人的國家小。有時候又哀嘆自己的國家小,沒有市場,資金不夠集中,做不了大事……也許是真的吧。然而荷比之行卻留給我不同於英法等大國的印象;小歸小,還是可以用心對待自己的國家,可以以自己的文化為榮。臺灣人,躊躇什麼呢?

        會來到比利時完全是因為在Flamand語區的小城市Gent交換的臺大交換生們。這是一次在reading week的小旅行,所以其實沒有特別想去或不想去的問題。在歐洲大陸的好處是,由於交通方便、距離不遠,旅人可以很魯莽的說走就走。當然,這是在你資金充裕的前提之下。再者我們也不想有什麼太過意外的驚喜,順利在Amsterdam的centraal station搭上車,前往比利時。距離近到什麼程度呢?三小時的火車約莫走了一半,在天色幽暗的鄉間,漫遊中的英國門號突然由荷蘭的電信公司轉為比利時。

        原本預定由Amsterdam直達Gent的火車,其間在莫名其妙在安特衛普被趕下來,說是要換車。在這個所謂的荷語區,茫然的幾個人在用英文東問西問之下折騰了兩班車才終於到達Gent。我記得自己當時想,如果是法語區會好些吧?

        到了Gent之後跟Mandy的姊姊及他的同學們一起吃飯。餐廳在暗巷中,難找的程度令人印象深刻,不過這道菜的名字卻是怎麼也記不得了。

比利時的第一餐。
傳說中的比利時薯條。相當可口。
根特(Gent)是個相當別緻而美麗的小城,整個城市以燈光妝點得美輪美奐。不過就如同在英國用超薄的塑膠袋一樣,不免令人覺得似乎有悖於環保的潮流。如果美麗要以自然為代價交換,我想我還是住在黑漆漆的地方好了。

沒有腳架的夜景一向是個災難。就放比較不模糊的一張作為代表。
        當天晚上住在出外遊玩的阿傑跟Uncle的宿舍,感謝他們!還玩了生平第一次的桌遊,搭配在荷蘭買的起司──頭腦不靈光如我當然是輸了,哈哈。

無論如何,比利時的亮點還是隔天的布魯日(Brugge)一日遊。我們也不清楚怎麼變成一日遊的,但總之是趟悠閒過頭的小旅行;在Amsterdam走累了的Sarah和我,以及因為簽證改票在曼徹斯特等得焦躁不已的Mandy,倒是挺喜歡這樣的行程。Brugge並不遠,我記得坐一小時的慢車就到了。

酷愛秋天的歐洲,雖然天總是陰陰的,我的技術還不能拍好陰天。
Brugge寧靜的街道平房以及Sarah和Mandy的背影。
好吧其實是個小小的晴天。
        布魯日其實是個很小的鎮,依稀記得路途中路過一所中學,不一會兒就走到了主要的廣場。雖然如此,布魯日可是以觀光聞名,廣場上不時有載觀光客的馬車經過;窮學生如我們,自然是選擇安步當車。


長青樂隊……?
        當天適逢某個節慶,廣場上很熱鬧的擠滿了圍觀的觀光客,還有鼓號樂隊遊行,歡騰的氣氛大概不是今年深陷金融危機的歐洲可以體會的。小鎮相當閒適,環境整潔,商店十分精緻,雖然不是走shopping mall路線,卻自然有種令人流連忘返的氣氛。

巧克力店!
水果與巧克力的搭配很是迷人。
之所以拍下這家起司店兼肉舖,實在是因為它太臭了。
        布魯日有很美的小河。看不出河水乾淨與否,不過我想是乾淨的,既沒有垃圾也沒有惡臭,搭配兩岸金色紅色的秋葉,以及不時擺過的小船,令人心神蕩漾。


Love rivers and leaves.
雖然我知道只是旅館的名字,但Erasmus總令我想起《L'aubergine Espagnol》。
        布魯日的街道多以石板鋪成,自然也不太寬闊。就我個人而言,如果房子能矮一些,少遮住點天光,街道窄一點也是不要緊的。

露天咖啡座是歐洲人生活的一部份。不過老是下雨的臺北就不要勉強了吧。
        店鋪的精緻程度,一如前面提過的,也是令人驚艷。不過價格自然也挺歐洲,雖然某些物品的確令人心動,但除了價錢,更無法解決的還是運送問題:我們無法帶任何過重又易碎的禮物回臺灣,即使他昂貴的程度還算可以接受。

荷蘭也有的小房子磁鐵。
至於這種,就只能欣賞了。
實在不知道這是哪一國的餅乾店,看招牌是法國吧?總令我想起蒙馬特。
空氣冷冽卻清新。
雖然是比利時,但還是很可愛的掛滿了彩繪各國國旗的木鞋。
歐洲啊。
       在寒風中行走最後總是又餓又冷。即使一路補充巧克力等零食,最後還是必須(生理及心理皆然)走進咖啡館,點個什麼熱的。因為餓了,又因為是在比利時,等等族繁不及備載的原因,點了熱巧克力和鬆餅。

冷得要命還是硬要點冰淇淋鬆餅!
是一種將巧克力進入熱牛奶的熱巧克力牛奶。頗有現泡的氣氛。
        其實,比利時也是個歧見相當嚴重的國家。北部的荷語區與南部的法語區爭執不下,前陣子才總算結束僵持四百多天無內閣無政府的日子,各黨派達成協議,所謂的「比利時政府」總算開始運作。每個國家都有每個國家的問題,小國寡民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但是我真不希望我的國家的問題竟然是,有部分國民不覺得我們是個國家。同一時間,當我們為認同問題爭執不下時,我們的國家是不是也在空轉,或說自生自滅?如果荷蘭比利時可以在其他歐洲大國的夾縫中求生存,臺灣為什麼不行?為什麼不相信民主的臺灣不行?憑什麼要拿前人用生命換取的民主作為賭注,賭一個可能根本不會實現的所謂經濟美夢?而在經濟發展之下,文化以及其經濟潛力卻被短視近利的一幫人在政治及利益的擠壓下忽略了。唉,扯遠了。但就如同旅人Gulliver最終要回到英國,我也無法逃避對比、逃避自省,逃避臺灣的未來。沉重,但必須。